第二十七章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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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树木茂盛的槐树街,一片静谧,槐花味儿若隐若现淡而沉闷,脚下丰满如蛹虫似的树穗子“噗噗”直响;偶尔一串“吊死鬼”在垂到头上或脖子上,凉飕飕地。低矮建筑上血淋淋的“拆”字历历在目。接着走,是密集小店。果蔬摊修车摊烧烤摊炒板栗子摊……都摆到街上去了,小生意人就在街边用煤气灶做饭。人声鼎沸生意隆,乌烟瘴气酒肉香。
光着膀子的民工进进出出,形迹可疑的闲散人员东游西荡。密集的发廊里流泄出粉红而暧昧,老中青三代女人统统露出诱饵式的女性部位,一律做倚门卖笑状。性工作者和性消费者们在红光和黯淡的树影里就一次肉体出租讨价还价,一辆警车就在停在他们几米远。一群人杂乱地通过半开铁门,呵斥声不时传来,一些穿着干净的人通过了,一些民工模样的人领受了羞辱后,或满脸忿恨或垂头丧气退了回来。我拉着大气不敢出的小羽走,保安扫了我们一眼,没理睬。
和二房东孙智强在“快客”超市门口会合,折进一窄巷,这巷有百米长,没路灯。两旁堆满了花盆、破自行车三轮车烂家具蜂窝煤灶具……两辆自行车无法从容并行。煤烟、腐烂食物臭水沟人禽尿膻空调厨房废气交织在一起,熏得你眼冒金花嗅觉失聪。那天下过雨,污水淤积,暗光下片片亮光。老砖墙外的白灰墙被雨浸泡后,班驳如水墨丹青。忽然,楼上传来一老女人歇斯底里的咒骂,疯疯癫癫语焉不详。江西老表孙智强说“别怕,天天骂,多少年了。”
一脚深一脚浅,好不容易到单元门口,楼梯内小功率灯微弱如萤火虫。依然六层老楼,房子在顶楼,四十平米。结构奇怪,说它二居却没客厅,只有一过道;说它一居,又有两卧室,孙智强说这叫二房零厅。大间有十五平,家具老旧粗笨,有一台八十年代初期的三菱空调和十四疾实纾舜驳妫籼ǎ恍》渴剑任蘅盏饕参扪籼ās械缁懊槐洹g陈毯桶咨礁竦匕褰汉芾系料吹梅17痢g奖谏系睦锨街蕉挤11破鹌ち恕n郎浯硗傲茉3棵怀橛脱袒形迤矫祝诶戏坷锼闵莩蘖恕k镏乔克邓负醪挥贸浚怀曰盗宋傅奈颐钦么笳谷拧k滴矣信笥眩〈蠹洌伦饩虐僭缙胺焉贤逊痔
广告创意师孙智强颇有艺术家气质,拿这里当工作室三年了,无奈在深圳的女友无法忍受北京气候和饮食,怎么也不肯留下,孙智强只好北漂变南漂。
楼下肮脏混乱的平房区给人印象很糟,但相对于周边,这房子月租一千六并不贵。躲进小楼,门一关,自成一统,而且居于顶层,视野开阔。对于我这个宅男,那是珍贵的一个窗口。另外,小区出则四通八达,入则闹中取静,生活工作两相宜。难怪孙智强“哗”一下拉开窗帘“看――!cbd!京广桥,京广大厦,嘉里中心,‘大裤衩’(注大裤衩,一权威媒体大厦,因状如裤衩而得名。)也选址这儿啦。”
京广桥上车水马龙,中央商务区森林般勃立的高楼和辉煌灯火近在眼前。孙智强激动地指着窗外“比尔・盖茨到北京都住嘉里中心,你在床上都可以看见京广里面的人。”
我坐床上一看果然如此,感叹“郁闷啊,都是两条腿的直立行走动物,咋就差距就这么大哩?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人比人气死人,不过也是个激励。”孙智强说。
我基本满意了,小羽却很不情愿,她说楼下整个一难民营。孙智强提醒我们,这地方租出去从来不会超过当天,不信看楼下“难民营”,啥没有还一间六七百呢。他强调,“哥们,卖菜的都知道这是cbd核心呢。”
租房子的电话响个不停,有的已经快到小区了。小羽和我下楼去“难民营”看了看,肮脏、阴暗、臭味和粗鄙的邻居把小羽吓得瑟瑟发抖,立即同意了我的意见,惟一条件是换个新床垫,要不她就不当我老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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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自己的“家”,小羽甭提多高兴了。周末,我们兴高采烈大采购。“宜家家居”斯堪的纳维亚风格,明快简约,充满小资品味,价格近乎敲诈,小羽不顾劝阻,自己掏钱买了几样摆设,花去近千元。
还买了饮水机和简单茶具,再去京顺路旧五金城花三百块买来七成新的洗衣机和不错的电脑桌。大扫除后布置房间。衣服从皮箱移到衣柜,书刊装进书柜。安装洗衣机饮水机电脑桌和电脑,接通网线和电话分机。写字台摆上一些台灯挂历花瓶等饰物。小羽将她买来的十多只布艺小动物摆在床上,挂在窗帘上,订在墙上。几只绒线猴子在窗帘上倒挂金钩,嬉笑着和你对视。一个冬瓜大的红气球悬在天花板,拖着亮晶晶的金色丝线。女人街暖棚苗圃买来的茉莉花往窗台上一摆,五颜六色的塑料花往别致的花瓶里一插。我这个职业流浪汉的“家”因为一个女孩的介入,顿时有了一些人间的气息。
大件是床垫。房东床垫很疲沓,还有异味,小羽强烈要求换新的,要不就不做我老婆了。我也觉得这个马虎不得,做梦和** 效果都大打折扣。双人床垫是去成寿寺家具城买的,“天坛”牌,一尺厚,做工精细而扎实,一千二百块,除了那部数码相机,这是我最大一笔资产了。铺上新买的双人被和小羽从家里“偷”来的床单,躺在上面从容而惬意。小羽把几盒“杜蕾丝”安全套放到床头柜里,盖上几本杂志。我还在安装电脑,小羽就在卫生间里深情召唤“老公,搓背!”
关起门来,就是自己的领地。工作、** 再也不用担心被打扰。浅唱低吟引吭高歌驰骋纵横共赴爱浴都率性而为。墙壁不太隔音,正好和室友“夫妇”展开擂台赛和拉力赛什么的,变调的咳嗽、唱歌或大笑就是我们的啦啦队或裁判,默契极了。那一阵,对和谐社会的精髓,我有了深刻的领悟。
买来锅碗瓢盆油盐酱醋、大米肉类蔬菜等,从杨星辰那里弄来一瓶泡菜母液,调制了一小坛四川泡菜。
小羽为了显示她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老婆”,开始下厨。坦率说她没夸大其词,仅会的三个菜都做得登峰造极红烧可乐鸡翅、鸡蛋炒西红柿、凉拌黄瓜。接下来几天,菜谱变成了红烧可乐鸡腿(胸)、鸡蛋炒西红柿(片、块、酱)、凉拌黄瓜(片、块、丝、渣)。直吃得我胃里冒泡心里发堵,连她自己也坚持不住了,特地买来几本图文并茂的菜谱,看着看着就睡着了。小羽不得不支支吾吾地要求我接过“爱情的锅铲”,我也乐得解放她一下,不想略施烹技,便轻易俘获她的胃。小羽在高度评价一番后,趁机宣判“根据阁下的一贯表现,我代表全党全军和全国各族人民――判处老公无期徒刑,剥夺** 权利一周,立即到厨房里执行。――不得上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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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下午,小羽一进门就低着头,还用白围巾蒙头捂脸。我觉得蹊跷,就问咋了,她躲躲闪闪。我一把擒住她,扯掉毛巾,发现她头发已经烫了,由瀑布直发烫成了非洲女子似的小卷发弄成的无数细小辫子。葱白一样笔直而修长的手指被修葺一新,长长的指甲被涂染成粉红色,上面装饰着熠熠生辉的七彩小星。真正吓了我一跳的是她的眼皮,异常红肿,还切开了一对口子,美妙的丹凤眼荡然无存。
“这是谁呀?”我大怒。她嗫嗫嚅嚅“人家是小羽。”
我把她揪到墙边的镜子前,喝问“这还像个人吗?”
小羽颤巍巍看了一眼,就跟卡通人物蜡笔小新似的唧唧歪歪“嘻嘻,系有点吓人唷,不过老公别担心哟,明儿就消肿啦,一个脱胎换骨超凡脱俗焕然一新楚楚动人美轮美奂无与伦比――的大美人儿,就从天而降s!”
“都成妖精啦,还大美女呢!”我哭笑不得,把她往屋外推,“走,不想见你了,这儿不是盘丝洞也不是藏妖窟!”
小羽扭扭捏捏,奋力抵抗,嘿嘿笑着抓住门抱怨“老公咋能这样呢,老公咋能这样呢,人家不敢回家才拿你这儿当难民营嘛。”
我大发雷霆“最讨厌整容的女人了,自欺欺人干嘛啊!爹妈给你啥样上帝给你啥样你就该啥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