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2/3)
我在楼下城中村找来俩粉刷工,里里外外看了,列举了一系列困难,报了两个方案包料三千块,不包料一千五,建议由他们包料。我对他们包料很不放心,按他们的要求自己去采购,又省了六百多。我白天守着,有时也搭一把手。揭掉外层旧墙纸很容易,一拉嗤拉拉一大块,挺好玩的。内墙纸粘得很紧,得用铁铲刮,刮不掉就用水浸湿了再刮。整整一天才刮完,粉刷用了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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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觉成了问题,新室友黎翔去公司加了三天班,我则向李皓求救,准备去他“家”睡两三晚沙发。他要我火速赶到一家五星级饭店,不但包我睡,还包吃包玩,要我带上游泳裤,令我大喜过望。
原来李皓接待一个联合国专家团,刚外地考察回来。两天来混迹于五颜六色的外国专家之中,就像周旋于一支八国联军小分队。偶尔客串一把翻译,大多数时间吃喝玩乐。晚饭后先去打台球和室内高尔夫,再去游泳,蒸桑拿,最后躺在凉爽舒适的席梦思上看外国频道电视。那种感觉真td好。
李皓难以置信小羽愿意跟我在那儿结婚,我还不服气“是她让我刷的。”
“多好的北京女孩啊!你傻小子真有福气啊。”李皓感叹。
“我觉得很悬。”
“赶紧把事情给办了,傻瓜都知道夜长梦多。现在没房子,谁td跟你结婚啊?”
“除了乡村医生,美好心灵。”
“youretoonaiive!tissile!(你太幼稚了,有时候傻冒!)你以为结了婚就可以逃脱了?早晚的事儿。”
“是啊,车子是爱情的风火轮,房子是婚姻的庇护所。”我由衷地赞叹。
李皓得意地说“我马上就有属于自己的窝了。”
我称赞道“不愧是联合国的人啊。”
“跟联合国一点鸟关系也没有。这项目再半年就ga(游戏结束)了,咱真成联合国难民了。”
我一惊“那你咋办?”
“车道山前必有路,到时候再说了。”他说。
“依你这吓人的资历,还不成了翻译界的香饽饽啊?”我宽慰他。
“那倒是。早就有翻译公司找上门了,要我做总监。”
李皓说他在家人那里借了五万块,在老丈人家借了五万,还在杨星辰那里借了十万,加上自己的八万积蓄。现在房价噌噌长,这笔巨款在重庆买房也只够首付了。我很吃惊“你在重庆买房?你在北京十多年了,也算半个北京人啦。”
“得了,谁拿你当北京人了?杨总曲少校都不敢说他是北京人。”李皓说,“就算咱不在乎这个身份,咱也买不起;就算咱买得起,老婆孩子也过不来,重庆好歹有个单位接收我老婆,解决户口。”
“行啊,那你就是直辖市的人啦!”
他叹气“那也是房奴啊!现在我是债台高筑啊!”
说笑间,连日奔波的李皓很快入睡,不时传出的洪亮呼噜声、铿锵的磨牙声和惊恐的梦呓,让人毛孔耸立。
4
屋子粉刷一新,花一天做完清洁,再请小羽过来检查。看着干净亮堂的屋子,小羽哭了,她重新布置一番,下厨做了一顿饭。独立生活一段时间,小羽厨艺大有长进,还弄出两道不错的上海菜来。我们出去散了一会步,早早洗澡上床。我热烈地说“这就是我们的新房啦!”
“是呀。”小羽热烈地回应着。
和以前的消极矜持判若两人,小羽异常狂热,老公长老公短地挑衅个不停。一夜未眠,我们就像永不熄灭的烈焰一样舔舐着对方欲望勃发的身体,直到蒸发为云雾和尘埃。自始至终没采取任何防护措施,我拿出“杜蕾斯”时,小羽无所谓的样子“没事儿,爱谁谁,老夫老妻了。”
我满以为,在北京中央商务区僻静的槐树街这幢六层老楼一个角落,戈海洋甄小羽的幸福生活正式拉开了第一个夜幕,没想到小羽次日就不辞而别了。我纳闷了一天,傍晚收到她的邮件,说这一段工作太忙,下月联系。手机始终关机,这太不正常了,我找到她妈妈和姥姥,都说她现在住集体宿舍,具体地址不详。
我不甘心,在上下班时间去她三个家的楼下僻静处蹲守,各守了几天。我远远看见小羽所有家人,连宠物都看见了,惟独不见她。淫雨霏霏中,我被淋得透湿,垂头丧气地往回走。
我不得不求助于白娟,和她见了一面。白娟说她也不明白小羽咋回事,她们联系也少多了。我破题“主要是我犯了‘不成功罪’。”
“作家就是善于造词。”她笑起来。我说这不是我造的,这条罪状是她宣布的。白娟停顿一会,给我分析道“可能刚闹别扭时有这个元素――我不是说你犯了那啥罪啊。表面上看她是对你期望太高了,实际上是替你担心,毕竟过日子很现实。小羽家人后来态度有些变化,你老往股市扔钱,她多次对我说过,她压力特别大。不过,我觉得她真正变化大,是去上海后。”
“那十里洋场,谁能把持住啊!”我气咻咻地说,又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小羽被上海哪个小开(注小开,上海方言,** ,小混混。)盯上啦?”
“小羽那乖巧模样,嘴巴又甜,在哪儿不会被盯上啊?不盯上才不正常呢。”白娟笑起来,接着分析,“不过你多虑了,小羽不是贪财之人,就北京小姐脾气,不会理财――更不会赚钱。我看啊,她表面上跟你掐,实际上跟自己掐呢,她就是那种又柔又倔的性子。”
“我该咋办?丘吉尔说的人世间最麻烦的两件事,我都摊上了,两眼一抹黑啊。”我忧心忡忡。
白娟说“我有机会劝劝她,不过你也别着急,该你的还是你的。她想独处一段时间就让她一边凉快去,我以前和男友闹别扭了也冷战了一两年呢。”
“然后呢?”
“分了,不过那不怪我。”白娟淡淡地说,“有时候,人生如戏。”
“也许分开一段时间对双方都是好事。”我喃喃自语。
“顺其自然,至少还曾经拥有过。”白娟最后说。
电子邮件成了我和小羽联系的惟一通道。我在焦虑、恼火和无奈中度过了一个月,终于等来了她的信老公,
这是最后一次叫你老公了。对不起我骗你了,其实短期内我并不想结婚,也不想再和你像以前那样同居下去了。现在才知道同居是一种透支,我累坏了,撑不住了。
骗你是为了让你粉刷房子,是为了让你善待自己一点儿。我知道,如果不答应和你结婚,你是不会花这笔钱的。这点钱花得值。你那么善待我,对自己却那么抠门。看你在那么有名的大学和沙龙里办讲座还穿着那件十年前的手织破毛衣,我都哭了好几次。真希望我是个富婆,你就可以安心码字了。
经过这几年,特别是在上海的经历,我深深觉得我还不成熟――我指心理上),我辜负了太多人的希望――包括你的,我真不是个东西。我已经慎重考虑,分手。你不要等我,你老大不小了,我相信你能找一个适合你的(灭绝师太绝不能找)。我们在一起是双输局面,结不结婚对我已经不重要了。
那次买电脑和扫描仪欠你的钱我现在还不起),我太失败了,但我肯定会还你的。
我这个包袱和淘气包不存在了,你一定轻松多了。你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你喜欢哪种生活方式,是你的权利。这个世界太浮躁,难得一份宁静,这一点我是很佩服你的。
最后透露一点,你知道为啥我要等一个月再联系吗?你知道最后那一夜我为啥不让采取防护措施吗?我是有意的,如果这回怀孕了,我就立马嫁给你。可惜呀,这是天意!
好好跟你家人解释,责任都往我身上推。赶紧找女友,他们很快会把我忘了。
多保重!请不要多虑,也不要回复了。
小羽
读了几遍,愣了很久才缓过神来。怎么可能不回复?但无论我咋说,小羽也不松口了,偶尔回复一封邮件,也是“我还好”,“不要担心我”,“多保重”寥寥数语,始终不回答我的问题,也不见我。
我大病一场,行将就木。我如同被摘去肋骨的软体动物躺在床上,看着空洞的天花板呆若木鸡。音箱里反复回荡着bono(波诺)的两首歌曲“ifdillsendhisanls(假如上帝派来天使)”和“ifyouearthatvelvetdress(假如你穿上那件羽绒服)”,幽怨悱恻欲断肠,仿佛末日来临。
一次去楼下吃饭,恍恍惚惚的我一头撞到餐馆门口烤串上方抽油烟机菱角,血流如注,吓得顾客大呼小叫,小店老板磨磨蹭蹭给我几百块钱,失去知觉前打车去朝阳医院急救室,缝了四针,包成一个伤兵。医生警告我,一周后拆线,一月后复查是否有后遗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