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1/3)

我在北京有张床 李波 3539万 2021-04-16

1

季大军常骚扰薛玲,要和她恢复恋人关系。薛玲说她实在无法忍受他的狂暴性格。这家伙便常来找碴,轻则破口大骂重则拳脚相加,薛玲总是忍气吞声。比季大军高了一头年轻一半的小信显然下不了手,他最多让薛玲少挨几下却一直不敢和季大军直接对抗。几次他们三人在房间里混战,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就过去劝,薛玲隔着门说“这是我们的事。”

据薛玲说,季大军才从监狱出来。三年前,就因为一个男的和薛玲多说了几句话,季大军用菜刀将此人割成了兔唇。季大军家里有点背景,很快出来了。薛玲觉得他的牢狱之灾毕竟和自己有关,加上以前的关系,总是忍气吞声。

一次,喝得烂醉的季大军又来找薛玲,薛玲不在,就找我“掏心窝子”,说他如何爱薛玲,为了她去坐牢;又说薛玲以前如何爱她,为了他献了处女身,为他几次人流。还说自己倒霉了,这娘们居然找了个臭外地的。我立即起身说“我也是臭外地的,你就别和我这个臭外地的掏心窝子了。”

这厮立马腆笑着道歉,我回屋懒得理他,他自觉没趣,不声不息地走了。

一次,薛玲又被打得鼻青脸肿,卧床不起。我劝薛玲报案,她始终不愿意“毕竟以前有一段,我一报警,他又得进去。”

我责备小信你连自己女人都保护不了,还要别人嫁你啊?干脆回少林寺学几年功夫再出来混。小信一拳把茶几都打裂了“戈哥,不是俺不敢,不让俺下手啊。”

薛玲噎了他一句“你下啥手啊,你下得了手你会把保安工作丢了吗?”

“心太软了,毕竟佛家弟子。”我说。

小信满脸通红,振振有词“下次看我的,师傅说了,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薛玲不以为然地嘘了一声。我对她说“你不报案,总该让家人知道,要不找季大军爹妈,这样下去早晚活活打死你。”

薛玲摇头“没用,因为这俩男人,家里不理我了。我爸给了这套房,撂下话我的死活跟他们没关系了。”

季大军更加有恃无恐,不仅打薛玲,还经常在电话里威胁我,让我赶紧搬走,他说他已经看破红尘,啥事都能干出来。我强忍厌恶耐心劝他,他出言不逊,我便不再搭理他。我让薛玲赶紧妥善处理纠纷,就算你这儿是旅馆,你也得保证旅客的安全?薛玲总说那是虚张声势,那家伙现在是保外就医期间,不过发点酒疯。

薛玲的懦弱终于引来血光之灾。一个深夜,突然门被砸得山响,接着是狂暴的叫骂,然后是脚踹和锐器猛击。薛玲和小信出来用力顶住木门,我也过去帮忙。地动山摇中,木门开始裂口子,酒气飘进来。我对薛玲说“我和小信顶着,你赶紧报警,再不报就晚了。”

薛玲很犹豫,突然一块木板被砍掉,我再次警告薛玲“你不报我来报。”

薛玲厉声说“不许打,这是我的事!”

我扭头回自己房间。木门很快就被砍裂了,薛玲和小信尖叫起来。我探头一看,锋利的刀刃已经穿透木门,两人不敢用身体堵门了。突然,门被砍掉一大块,插销也摇摇欲坠。满嘴酒气野兽一般的季大军一头撞开门,挥舞着菜刀冲了进来。小信和薛玲向卧室跑去,卧室门被刀砍,再被舍生忘死的野兽撞击,很快失守。只听见厮打、叫骂、呵斥和捣毁家具,突然一声尖锐而凄厉的嚎叫盖过一切,毛骨悚然。隔着客厅的我看见小信拦腰抱住季大军,薛玲捂着头披头散发地向我卧室跑来,她从头到脚都是血,就像一盆鲜血兜头浇灌下来。薛玲一边跑一边向我哀叫报警。

薛玲躲进我的卧室,和我以身体死死顶住卧室门。我看见污黑的鲜血像温泉一样从她头发里涌出来往下流,地下一片汪洋。我拿起电话,电话里没一点电流声,线路已被砍断。我试图去拿床上的手机,门一下被斗牛般的季大军撞开,杀红了眼的他追砍薛玲。我和小信奋力将他抱住,我一声猛喝“你td想挨枪子吗?”

季大军怔了一下,小信趁机握住了他的手腕,季大军边挣扎边骂道“关你丫的屁事,臭外地的!”

我也咆哮起来“这是我的卧室!滚出去!”

我们终于合力将他血淋淋的菜刀夺下来。他又去追打薛玲,三人再次跑向对面卧室。很明显,这是一条诈疯的狗,他只砍只打薛玲,却没攻击我和小信。短短几分钟,地上墙上门上床上电脑上键盘上和衣服上处处血迹斑斑,隆重的血腥气让人晕眩。我卧室地板血最多,走路都差点摔倒在血泊中。

2

午夜的街道,有一丝凉风,我清醒了一些,报了警。几分钟后,一辆警车呼啸着开过来在我身边停下,一个警察让我上车。一个警察警惕地看着我,命令道“姓名?身份证?”

“啥意思?我是报案的。”我抱怨。警察冷冷地说报案也要核实身份,我没带身份证,报了号码。

他们在笔记本电脑上输入我的号码查询一番,又警告我先待在车里别动,拔出手枪进了院子。不一会,我看见披头散发的薛玲跌跌撞撞地走了出来,她头上按着一团毛巾,毛巾已经被血浸透;半张脸上满是鲜血,已经凝结,模糊不清,连眼睛都盖住了;黯淡的光线让大量失血的她半边脸更加惨白,加上溅满了血的衣裙和晃悠飘忽的步态,活像一个吸血女鬼午夜游荡。小信垂头丧气地跟着走。季大军** 上身,血淋淋的衬衣斜搭在肩上,一言不发,眼睛里依然狰狞。警察殿后,手里拎着塑料袋,里面装着凶器。薛玲和小信看见我一言不发,季大军恶狠狠地骂“你丫活腻烦了,臭外地的!”

我回骂道“去** !”

他还想骂,警察呵斥他“你丫闭嘴!”

几警察嘀咕一阵,决定先去医院再去派出所。这时警察说“你可以走了,感谢对我们工作的支持。”

楼道的灯不亮了,我在漆黑中摸回地下室。凭借手机屏幕微光,在客厅里找到打火机和蜡烛。2002年一个盛夏午夜,北京城某个地平线下的旮旯里,笼罩着血腥和暴戾的气息。微弱如鬼火的烛光下,室内一片狼藉,家具厨具餐具床上用品四处散落,薛玲熬的粥也洒到地上,玻璃碴子到处都是。血腥扑鼻,处处是血墙上的血呈星点喷射状,还有几个不规则的手掌、脚印和刀砍印;地上的血如杂乱的微型溪流和浅水塘,被横七竖八的脚印毁坏了。几缕已经凝成血块的头发凌乱地遗落各处。我惊叹,如此娇小的身体里竟有如此多的血。

我用墩布清洗卧室地面,用湿毛巾将木门和电脑键盘上的血迹擦拭干净,好一番工夫才清理干净。门上那个洞,大得可以钻进一只狼。锁子、插销统统毁坏了,我就将沙发和柜子推到木门背后。我换了一张床单,准备睡觉。忽然薛玲打来手机电话,先表示歉意,说她还在医院缝针,季大军被带去派出所了,她说很快会被保出去,这人报复心极强,我最好去旅馆住一晚,她承担住宿费。

我想到旅馆,也想去附近杨星辰家里借宿一晚,最终放弃了。我到厨房找了一阵,没斧头,没钢管,没锉刀,最有杀伤力的依然是那把并不锋利的菜刀。我一声叹息,菜刀!td菜刀!我们就是这么缺乏想象力,无论是行凶还是自卫,都不得不借助于厨具!还好菜刀没被锁在菜板上,塞到枕头下。不到一个小时前,这里是激烈搏斗的血案现场,此刻,我独处其间,睡在一把菜刀之上,枕刀待旦。后半夜,惊醒了好几次,每次都下意识将手伸进枕头。

早上看见薛玲头上被剃光,包扎得严严实实,活像一个死里逃生的伤兵。她的脸色惨如白纸,她的嘴唇灰黑如泥土,她的眼睛宛如失去光泽的玻璃球。我问情况如何,小信说缝了十一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