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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却没有哭,大概晓得,母母没有了,她即是长姐便得要坚强起来。停下了车去斥责他“生为皇帝,就要拿出天子的样子来!”问他“苏大人与你说过偏洲案吗?”

他忍着泪,低着头只管抽噎。

长公主半蹲下,替他抹了泪,说“母母当年去偏洲,我也不甚明白。可现在我却有些明白,自己一介弱女子,即无声望,又无功绩,便是空流着皇族之血,能得到的只是流于表面的尊敬,说的话也不被人入心入耳。此时你尚能以皇帝的权力来维护我,可若你有事,我却要怎么维护你呢?难道要像史书上写的那些公主,下降于权臣或是异族,违背心意成为床塌之间侍奉人的东西,全部希望放在他人之怜惜与爱意?把得到一个男人的喜欢当成了自己毕生的功绩?阿姐去封地是为你,也是为了自己。做出一番成就,才能挺直了腰杆在朝廷上有一席之地,才能在你陷于困境的时候拉你一把。这才是身为一个长公主该尽的职责与义务。”

所以呢“你也要都城之中,在苏大人和舅舅的扶持下努力站住脚。不使母母的心血白费,这便是你生为一个皇帝该尽的职责与义务。”

他哭得那么伤心,长公主摸着他的头“我把母母托付给你啦。她照应了我们这么久,轮到我们照应她的时候。”

接下来的岁月,他是怎么渡过呢,一开始总想着,说不定母母马上就会醒了,不许人把母母移出宣室,日夜陪伴在身边。可母母总也不醒来。辅臣们的面目看上去也与以前母母在的时候不同了。

虽然是同样的不苟言笑,可当时看来,有一股居心叵测的味道,好像人人都在为难他,总是拿一件件事故来问他,却每一件事说得飞快,不留半点时间让他想一想清楚,他不敢让这些面目严肃的大人们知道自己并不太明白。如坐针毡。

他虽然知道这些人不敢觊觎自己的帝位,因为有舅舅在。可是,每天一听到向宣室来的脚步声,他都感到心跳加快,头脑眩晕,恨不得时间能停下来。

他想表现得像母母那样沉稳,好像什么事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阿姐说的,就是装样子,也要撑着。

可他做不到。他坐在上面,像个唯唯诺诺的傻子。在一声声的询问之中茫然而慌张。不停地向苏任看。等待他的答案。

每天半夜爬到母母塌上,依偎在母母身边,小声地抽泣。母母总说,他是个聪慧过人的孩子,可他却发现,原来自己并不是。他脑袋转得很慢,很多话都听不明白。

但哭完了,醒来,还是要继续面对。

太皇太后到是对他和气。召了许多‘可信’的人到宫里来。他觉得跟这些人在一起到还能叫他舒心些。只恨不能日夜跟他们一道玩耍。连母母这里也不常来了。反正……反正母母也不管他了。

结果没两年,徐鳞冲进宣室一口气砍了十三个,一个活口没留。把这些玩伴杀了个精光。

提着他们带着自己玩的玩意,提着那些人头往太皇太后那里去了一趟,太皇太后便再不来了。

他也曾哭闹,看着那些唯一使他能感到片刻轻松的人死在自己面前,绝望地哭喊“舅舅你也杀了我吧。我做不好这个皇帝。”

舅舅那带血的手揪住他的领子,把他拖到宣室内殿沉沉睡着的母母塌前,对他说“对着你母母再说一遍。说你做不好这个皇帝,一心求死,她的心血你不能看顾了。”

他不敢看母母。

苏任站在一边,道“陛下。别的事不提,便是女户这一桩,也是花了些年才微有建树,都城中的小娘子能随意出门走动,有志者立得女户,读得书,都是近年的事”又问他“你知道女户是什么?”

他自暴自弃“朕不知道,朕什么也不知道。总归天下太平,这个皇帝是谁也做得的。谁来做有甚么不一样?为甚么要朕受这种磋磨?!”

苏任并不理会,只徐徐道“你或许以为,这并不与你相关。却不知道,女户立得,那女子便能成为业主,能有自己的产业,不需得受家人辖制,就能做得了生意。你阿姐有这个为奠基,才能有封地实权,能领治世家臣。”

苏任反问他“你死了到简单,即位的新皇却不知道是你哪个叔叔伯伯。你以为,他们对女户之事有几分热心?近年来的上书,你也看了吧?至今还有好多封地女子都还养在阁楼,出嫁时方能见一次天日的。这样的皇帝即位,女户之事必将付之一炬,长公主肯定是要被招回都城赐婚的,既然嫁为人妇,或者被送到阁楼上、小院子里关起来也不一定,到底出嫁从夫。小公主也别无它路。而你即不在,两个人再无依靠,会嫁什么人,过得怎么样,全在别人手里捏着。你以为如何?”